也青/风入松

原著衍生。这算是交党费惹,也青好难写。


先前王也精神紧绷带着诸葛青没头苍蝇似的在北京转了一圈。“玩”一字说的轻巧,连上厕所背后都有几双眼睛盯着的感觉自是难以言喻。王也藏得好,不叫他人瞧出端倪。诸葛青自是对他的情况心知肚明,他和王也行在人流中,诸葛青不住向后者搭话。这倒是对放松精神有效,王也的注意力是被转移了一些。

诸葛青人生地不熟,倒不是不熟北京这块地儿,他对有什么吃食更感兴趣。初来时吃了一回广式,颇不满意。俗话说“不到长城非好汉”,到了北京没尝过当地小吃也是白来。王也一摸下巴,他也确实许久没滋润滋润自个儿胃口。他一点头,同意诸葛青的提案,走。

穿过车水马龙,从胡同里拐了一个又一个弯儿,城市喧嚣声逐渐散了,取而代之是鸟鸣和绿叶沙沙。最后一个拐角过,一条小巷映入眼。老店还挂了茶幌,天花板顶上小风扇吱呀呀地转,转得底下桌上账本翻动。插了几根冰糖葫芦的稻草棍斜靠在青石墙上。几个老大爷就坐在一棵大榕树下,石桌上破开了两个西瓜,果肉红的抓人眼,装了冰西瓜的推车就在树荫下。热岛效应好似永远波及不到这儿,蒲扇树荫西瓜足矣。见来人,一位大爷起身进了他的老店,合上翻动的账本,用蒲扇压着,问他俩:“小伙子,喝点什么?”

王也道:“豆汁儿,两碗,谢了大爷。”

他们顺势坐在树下的木椅上。在诸葛青一手撑了下巴,看向王也,阳光透过叶缝在他白衬衣袖子上画不规则的圆。王也靠在木椅上仰头眯了眼,起风了,树叶摇得有点晃眼。他颔首一叹气:“我想错了,不该让你先喝这个。”

诸葛青发出疑惑音节。

王也正要开口解释,老大爷端了两碗豆汁儿来。话音戛然而止,他让诸葛青先试试。颜色近似咖啡,浮了小小的绿豆渣子。老人家做生意已不在意盈亏,还切了两片红西瓜。再撒一把面粉在他们桌沿,两只鸟从树枝上落下。皆歪头打量来人,才肯下嘴啄食,力气够大,桌面在轻轻地抖。

诸葛青端起瓷碗,到嘴边时他特意闻了闻,宛如泔水。一口下去,豆汁儿轻微的酸苦味塞满了他整条味蕾。这是夏日解暑的好东西,王也在喝之前是这么告诉他的。确是如此吗?定论难下。浙江人多喜甜,这味道除非特意去试,实在少见。这一口豆汁儿在他口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愣是让自己被酸了那么好一会儿。王也看他表情微妙,随口一问:

“不好喝啊?”

诸葛青一咬牙咽了下去,挤个笑:“还行。”

王也露了个带着歉意的笑,摸摸后脑勺:“嘿,这豆汁儿第一次喝都会觉得不咋地,难为你了啊。”

诸葛青咋舌:“没事,等会再给我杯果汁就成。”

他还是把那碗豆汁儿喝了个干净。临走时鸟还在像打字机一样啄面粉吃,他们刚把碗放平,鸟儿便扑凌凌扇翅膀,爪子勾在碗沿,戳绿豆皮。诸葛青忍不住伸了食指蹭蹭鸟的耳羽,那鸟很亲昵地蹭了他一下。王也有样学样,也伸了食指要挠挠另一只鸟儿的脖颈,被反啄一口。

“哎哟!”随之而来的是诸葛青的笑声。王也弹了弹瓷碗,叮叮叮。鸟爪一蹬,是踹了一脚以做回礼,再停在诸葛青微微合起的虎口上。王也看他笑的得意,轻声一句:“武当的鸟比较喜欢我。”

诸葛青右手拍拍王也的肩,“没事,青鸟挺喜欢你的。你看行不行?”

“得了得了,那真是多谢。”王也垂睑,喜欢术法也是喜欢,还成。

“怎么,不行吗?”诸葛青只觉口中愈苦,咬了口西瓜,嘟囔句,“对了老王,这什么喝的?”

王也又端了一碗啜一口:“豆汁儿。”

“哦,豆汁儿。”儿化音念成了拼音。

王也严肃纠正他:“是豆汁儿。”

诸葛青认真点头,“好,豆汁。”

王也:“………………”居然直接放弃了。

偷闲时光仅存午后。张楚岚一个电话来,王也又得投入精神紧绷的状态里。这事儿算是解决的顺利,有两个被世俗打磨成泥鳅的人帮忙都不止功倍。私闯民宅,绑架,翻人“隐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没试过,有点儿新鲜感。他暗暗好笑,这真是一头跌回红尘里。嗨,鹤飞累了也是要停下来歇会儿的,这是个好答案啊。

家里的事安置完了,下来是真有的闲。他拎着诸葛青路过路边长椅,对方驻足,接着诸葛青后背和长椅抱个满怀,坐乱碎影。王也没法儿,跟着挨木板,身后浅影拉长交叠。妇人牵了狗绳路过,黄狗垂着舌子甩了个唾沫飞溅,目光汇集,王也没忍住笑,连同诸葛青。待人走远,此间又归于寂静,耳边剩下风声,风混了松针携来一句:“你笑什么?”

“别说我笑,你又笑什么?”

王也直觉诸葛青这人真有意思。本以为来了三个同样姓诸葛打架是背地使坏,竟只是打抱不平。他也很能守得住底线,目的王也知道个大概,他把所有东西磨碎了往肚里咽。哎,那豆汁儿味道对他来说不好,王也有些许愧疚。也不知怎的,麻雀从枝头落在草间和一场从天上掉到泥巴里的经历让他开了话匣子。武当山上也好,在北京也好,王也不就是个人间红尘客吗?诸葛青附和他,不过你别去学臭不要脸和撬门锁啊。

王也啐他:“我不是内意思!那你呢,你要回去了吗?”

诸葛青目光落在地平线,缓缓开了口:“不了,我算是来了眼,感谢道长带我见世面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带了笑意的。

王也还是觉得没能让诸葛青享受到好吃的很可惜。但这一天下来累得够呛,不回去睡个天昏地暗不行。王也依了他,那下次。诸葛青应了声好。

王也那关本来就无望,诸葛青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一开始的饭局他就说过:“我不能把这手段交出去。”他也真佩服王也千里迢迢来了碧游村。哎,管他为了谁,自恋一下,我自己。就是这睡相真不咋地,口水都淌下来了。诸葛青蹲下托下颚瞧了好一会儿。把闲云野鹤打下来了,诸葛青你本领真大!他随手捻一根草逗逗牛鼻子,阿啑一声好有趣。

两个人又并肩坐在一起。王也无奈,坐树下睡得我脖子好疼。诸葛青发笑,你这可不是自作自受吗。王也目光越过田野,看向更远的青山。轻飘飘一句,本来可以不趟浑水的。

诸葛青脑子停机片刻,王也接着解释。总结下来就是,诸葛青,绊脚石呗。他头不自觉垂,表情控制不住僵了,像口缄默的棺材。先趁王也没转头,调整下面部表情了。绊脚石就绊脚石!挪开了便不是绊脚石了。王也偏头看他,身子是靠手用力撑起来的。唉,什么孽缘!他看到诸葛青脸上阴影好冷,身后阴影颜色也好冷,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他右手握拳往左手心里一砸:对了,我给你带了点甜的。

王也起身去寻。他提了一个袋子回来,塞入诸葛青怀里。里头一个真空包装的食物被他拿了出来,月饼状似的月饼。诸葛青瞧了问:“这是什么?”

“杏蓉饼,”王也帮他撕开包装袋,“味道还行,你试试?”

  

诸葛青隔着纸捏了一块。杏蓉饼气味还挺香,但他有点形容不出来其中夹杂了什么其他的味道,有点冲鼻。在碧游村还着实没怎么吃东西,这就是雪中送炭吧?轻咬一口,粉渣撒了一手,随风滚入泥巴里。杏蓉味道说怪也怪,说可口也算可口,诸葛青偏是吃出了涩味。王也顺势从他拿着的那块掰了一点,送入口里,问:“怎么样?”

  

诸葛青咬咬牙,再试一口,里面的陷混了白芸豆,在味蕾化开来,还算甜。原来如此,甜在里面么?浙江人喜甜,于是诸葛青用行动证明,这味道还行。他把手中一整块吃了个干净,双手拍拍粉渣,摸上王也的肩:“味道还行嘛!”

  

王也打了他手:“去去去,别擦我身上!”

  

“是是是,对对对,真不好意思啊道长,跑这么远还惦记着我吃喝,感动,实在是感动啊!”

  

王也赔了个笑,看你吃了挺多苦,甜一甜很重要。“算我欠你的吧。”

是吗?诸葛青无言吃剩下的杏蓉饼,阡陌间禾苗摇曳的欢,兴许此时山上青松也忍不住随风起呢。

白芸豆陷下肚,这种赔礼方式……嗯嗯,还算可以。就连他们在碧游村分手时,诸葛青也忍不住喊住王也,包裹里剩下的杏蓉饼能给我留下么?王也蹙眉呸一声,想要就下山!诸葛青扯他布袋,太小气了吧!

王也不和他打哈哈,愣是用了太极来护自己的吃食。诸葛青被他这架势整的摸不着头脑,他挑眉问:“老王,吃的而已,不至于吧?”

王也头摇似拨浪鼓,“下山就给。还有炸酱面。”

诸葛青:“……”还有这种劝人方式啊?

僵持不下,诸葛青只好忍痛割爱,把那杏蓉饼放弃了。大不了以后再吃也不迟!接下来日子里,他愈发有些想念豆汁儿的味道,尤其是尝过自己眼泪的味道之后。要说涩,哪还有比眼泪更涩的?傅蓉手一挥把他摔进水里,溅起的水花顺走了他的泪。虽是夏季,山间清泉水还是有些冰冷的刺骨。他索性在头靠在卷石上,任凭流水潺潺淌过心间。舒服啊,这样眼睛一闭从流飘荡也算个好。

诸葛青偏是见到眼前有双手。指甲修的整整齐齐,小臂匀称有力,主人用它伸到了诸葛青眼前。见诸葛青半天没反应,王也索性在他旁边用同样的姿势躺了下来,后脑靠在卷石上。他给诸葛青挡了大部分流水,拂过诸葛青的只剩涓涓细流。诸葛青湿发粘着脸颊边上,刚好让人看不清他脸上表情。来时的路草木交纵,不见光明,岸边脚印坑坑洼洼。诸葛青不住仰头,看见了飞鸟掠过林间。

王也率先开口:“你在洗澡呢?”

诸葛青没憋住,咳嗽一声笑出来惹得肩膀一抖一抖。他脱了外套扭扭水,“老王,你见过穿衣服洗澡的啊?”

王也偏头看他把衣服扭成麻花,“那你这是洗衣服?”

诸葛青手上动作停了。他把头抬的更甚,“……你听到多少了?”

王也默了半晌,才吐出一个音节:“啊?”

诸葛青扭八音盒似的转头瞄一眼王也的表情,随即定住。装的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眼睛使劲儿眨巴。溪水好凉,他撑着王也的肩头站起来,衬衫贴着皮肤伸了个懒腰,鼓了好几个气泡。王也跟着他起身,先一步到岸边取了布袋,取了个食盒。诸葛青见状踢开水流,哗哗地响。王也又一次塞他手里,道:“鸡蛋槽子糕。”

诸葛青打开看了一眼,花朵状的小面包。他再合上盖子,问:“是不是贿赂啊?”

王也好笑:“哪能呢,张楚岚要打你们了,怕你被打的太惨,先慰问一下。”

诸葛青放心地拿了一块槽子糕,哎,这回是真情实感的甜。相比起杏蓉的冲味儿,这更算得上是糕点,有股蜂蜜味儿。于是食盒被他夹在臂弯,“说给我的可别要回去啊。”

王也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大少爷,我没事整你干嘛。”当然吃土这回事那是后话了。

从王也那里拿了槽子糕,吃饱喝足有动力!这就很像吃苦瓜,做好准备,闭口一闷。大火把身心烧了个遍,只差烧成灰。又足有三天没进食,诸葛青眼一开,闻到面条味儿。一个饿虎扑食抢了傅蓉饭碗,好可惜不是北京炸酱面。

王也在窗边看了舒口气,归根到底还是诸葛家的人啊。

包袱一卸好轻巧,诸葛青叹啊,终于能差不多持个平稳心态站在王也身畔了。王也也直觉他现在人是清越如风,飘飘然。他想起自己的承诺,还没找机会再行北京!择日不如撞日,谁知道后头又有什么事儿,今朝有酒今朝醉。他拉了诸葛青就要上火车。第二次再行北京,从南到北,车程有八九个小时。他们在傍晚时找到了软卧,搁置好行李,面对面在窗边坐下。晚餐是吃过的,挑的小餐馆。王也安慰他说:“到北京再包您满意!车餐更委屈了你的胃。”

绿皮火车还有和铁轨摩擦的声音。很有节奏,这就是旅途感。对着镜子补妆的女孩子、靠在卧铺上看报的大爷、睡在母亲腿上的小孩儿、唆着方便面刷手机的年轻人、推着餐车轻声询问的服务员、在吸烟区抽烟的男人。还有以前一定会有的推销员,拿着按摩器一类的东西,站在车厢中间,侃侃而谈。他们巧舌如簧,听个推销跟听相声似的。那车厢的笑声隔壁车厢都听得一清二楚。

王也再看诸葛青,正对上眼。诸葛青撑下巴咬着吸管,橙汁在鼓泡泡。残阳没了高楼大厦的遮挡,直直抱了他整个人,发丝都在染着暖橙色。他扭头,瞧了外边。王也跟着注意力放在窗外,本是欣赏郊外金黄一片稻色,可玻璃上他俩的影子,目光再交汇了。

……赶紧移开。

最累是诸葛青。他没坐多久,回了铺上倒了就睡。王也拿了报纸立眼前坐他对面,不时抬眼,诸葛青恰好脸对着他。水乡阴雨天太多,诸葛青很白,眼上挂着的黑眼圈明晃晃的。身体伴随呼吸此起彼伏,手臂沿了床沿下垂,险要接地。王也垫着他手腕,胳膊给送回白被单上。

王也瞧诸葛青睡颜瞧得出神。

松生长在山上。

风是哪里都能到达的。

火车卧铺许是太窄不够舒服,诸葛青睡了一个站就醒了。懒腰一伸,手上一撞枕边,掉下个包装袋。一看,是绿豆潮糕。他捡起来,抬眼见王也盖了报纸靠在竖起来的枕头上,手边还有散落的几个绿豆潮糕。

诸葛青无声地笑了。绿豆潮糕也是甜的,入口化了,粉糕塞满整个腮帮子。挂在墙上的是王也的随身背包,看上去有点扁,诸葛青不住想,大概他出门大部分都带了很多的零食吧?道歉方式好朴实。诸葛青再顺手多拿几个潮糕,人间有味是甜食。

火车行得快,帝都的霓虹灯光在车厢里拉了细长的影。下火车,为追求健康生活,王也把诸葛青拉离了夜宵摊。这时还早,小吃店尚未关门,店主在享用一天忙碌后那舌尖上的回报。行李扔给大地亲个满怀,坐在摇曳树影下,夜风好温柔。

王也问店家:有果汁吗?诸葛青赶忙伸了手,要豆汁!店家点头记下,王也面带惑色,诸葛青倒是歪头作疑问状。

王也:“你可别浪费啊?”

诸葛青摆摆手:“哪能呢!你听我说,这个豆汁虽然第一次喝不怎么样,我发现还挺上瘾的。”

王也给他倒了杯茶,“怎么呢?”

诸葛青看茶杯里茶梗打转,端起啜一口,茶梗吞进肚。“老王啊,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吗?”

“苦的存在是为了让甜成为甜。”

恰好店员端了碟,炸糕黄金撒糖粉,外壳包不住奶油味儿溢了整条街。诸葛青毫不客气,马上试一口。他接着夹起下一个,味道约摸还过得去。他却把炸糕伸到王也眼前,说:“别光看不吃,来一个?”

一份只上一双筷子。这店员是怎么想的呢?王也犹豫一下,顺了他意。轻咬口奶油充了满口,连连叹:确实甜啊。接着诸葛青一碟一个人占了个净儿,还没吃完就朗声再问:“还有吗?”

王也舔舔嘴角,“有有有,您放心。豌豆黄儿接着上,人生在世吃喝二字,一定尽兴!”他话好像带术法,豌豆黄儿跟着来了。这入口即化,又是一甜,有些麻烦事儿告一段落后苦尽甘来的意思,王也暗感谢他诸葛青及时喊饿。脸好的人儿吃饭都瞧着香!诸葛青好似对投喂上了瘾,夹起豌豆黄儿往王也嘴里送,脑门儿就要绽开朵小花。

王也好无奈。诸葛青喜上眉梢的,他没理由拒绝。凑过点咬下豌豆黄儿,味道好像春雪融化。

“怎么样,比上一次好吧?”

诸葛青点头如鸡啄米,“挺好的,但还是浙江的小吃最好。”

王也见他筷子从拿来开始就没停过,倍感无语:“那你还吃的这么欢呢?”

诸葛青乐了。他挡住唇咽下豌豆黄儿,喉结滚动,喝一口茶顺顺食道,才开口:“你觉得为什么?”

王也“噗”一声:“这时候还云山雾绕啊?”

诸葛青抬眼,树叶沙沙声听得一清二楚。

混着风声他说:“爱屋及鸟嘛。”

是想送给我的也青领路人阿萦太太,奈何我人怂就不圈她了,看的到就是缘,看不到就算了(……)感谢她带我了解这对神仙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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